慰风尘

❗《罪与罚》是一个系列，单个组合的故事没那么容易完结

❗字数1w+，主葵黯，副菊耀

❗谢谢观看🙏

以下正文：

王黯是被刺眼的晨光给照醒的，他下意识用胳膊遮住光，但这一动似乎扰醒了身边人。

“黯……你醒了？”身边人的嗓子有些低哑，王黯眉心跳了跳，几乎在一瞬间就醒了神。

“你是谁？”

那人似乎早就预想到了他会这么问，只见他转过身子，上前轻轻抱住王黯。王黯的身子轻微颤抖了一瞬，但也接受了这个拥抱。

“今天你还能想起来什么吗？”

王黯尝试着想了想，但只觉得脑袋空空，别说身边的这个人了，这个房间他都没有印象，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和生平。王黯摇了摇头，他有些无助地看着那人，似乎在寻求一个答案。

“唉，果然……我是你的恋人本田葵，你平时单叫我‘葵’。”那人叹了口气，他揉了揉王黯的脑袋，“你叫王黯，五年前得了阿兹海默症，每天只记得当天的事情，第二天就都忘光了。”

王黯眨了眨眼睛，他有些愧疚地看着本田葵：“对不起。”

“没什么对不起的，你在我旁边就已经很好了。”本田葵坐了起来，他笑着看向王黯，“我们去洗漱吧，待会我给你做早餐，你想吃什么？”

“我……平时喜欢吃什么？”

“你喜欢吃水饺，不过都吃了一个星期了，不用换口味吗？”

“不……就水饺吧。”王黯摇摇头，他跟在本田葵后面走，用第一次才会有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房子。

“这是你的牙刷和漱口杯。”本田葵把洗漱用具递给王黯，只见他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，似乎生怕自己做错什么。本田葵顿了顿，他伸手捏了捏王黯的手掌心，轻声安慰道：“别怕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，不用这么拘谨的，你想怎么站就怎么站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。”

“哦……”王黯点点头，他努力装作轻松的样子，和本田葵一起用完了洗漱。

冰箱里早就放好了速冻饺子，不用一会早餐就端上来了。本田葵往王黯碗里端了十个饺子，又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，他给自己的也是同样的配置。

王黯默不作声地吃着，眼睛却不自觉地往本田葵那边瞟，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，扭过头对他笑：“想看就大方看吧，反正人都是你的了。”

“嗯……”王黯有些脸红，他吞吞吐吐地问道：“葵，我能问你问题吗？”

“当然可以，你说。”

“我们……是怎么认识的？”

“啊，说来话长。”本田葵眯起眼，坠入了回忆，“我们是大学同学，一个寝室的，你当时和我玩得最好，平时和我一起上课、一起去食堂、一起睡觉，后来……我就慢慢地喜欢上你了。”

“然后呢？”

“我找了一个时机和你告白，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。你当时吓坏了，磨磨唧唧了一段时间后才回应我。”本田葵看向王黯，眼里满是欢喜：“你告诉我说你愿意。”

“是这样啊……”王黯点点头：“很顺利的恋爱。”

“对，所以我有时候也会想，是不是我们进行得太顺利了，老天才会让你得这种病，来考验考验我们的感情。”本田葵笑得轻松极了，这副模样倒让王黯看得心疼，“别怕，黯，你一定会好起来的，到时候你什么都会想起来了。”

“葵……”王黯低下头去，“我忘记了之前的事。于我而言，我每一天醒来后，看你都像在看陌生人一样，你……真的不会泄气吗？”

“想什么呢？你在怀疑我把你丢下吗？”本田葵轻轻抱住王黯，“我都说过了，你在我旁边就已经很好了，如果你一辈子都是这样，那我也就陪你一辈子。”

“葵……”王黯点点头，他也回抱住本田葵，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绳索。这个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男人，却是在这个未知世界里给予他安全感的源头。

“啊，到时间了。”本田葵看看墙上的闹钟，他揉了揉王黯的脸，示意他放开自己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该吃药了，按时吃药才能好得快。”本田葵从桌面上拿来一瓶药，倒了些到王黯的杯里，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王黯，“药的味有些苦，我给你预备好了糖。”

“嗯。”王黯皱着眉将药一饮而尽，但没料到这药味道不仅苦还很呛人，王黯喝下去后顿时头皮发麻，连忙咬了口巧克力。

“辛苦了。”本田葵拍拍王黯的背。

“……这药要吃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啊？”王黯苦得吐了吐舌头。

“我也不知道，或许是明天？”

“这味道真是要命……”

“黯，我要出去买菜了，想吃什么？”本田葵蹭蹭王黯的脸，“玉子烧怎么样？你昨天说想要试试。”

“那就玉子烧吧。”王黯有些紧张地扯住本田葵的袖子，“葵……这是留我一个人呆家里吗？”

“别怕，我一下子就回来了。”

王黯摇摇头，依旧不撒手：“带我一块去吧。”

“这……也行。”本田葵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块手表：“但你要带上这个。”

“手表？”

“这里面有GPS，这样你无论到哪里去我都能找到你了，这次可不能像上次那样走丢了。”本田葵亲手给王黯戴上手表，在王黯收回手之前牵住了他的手，“我们走吧。”

王黯愣愣地看着他，耳廓带上浅浅的粉色：“……好。”

现在是八月，是一年来最热的月份，但由于还是在早上，气温并不惹厌，甚至还有些凉快。王黯和本田葵走在出去的巷子里，风是从面前灌进来的。

“好舒服啊。”王黯嘀咕了一句，“这巷子真深，弯弯绕绕的，不多走几次根本看不会路。”

“所以一定要牵好手啊。”本田葵笑笑，牵着的手转变成十指相扣，惹得王黯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这……要是被别人看到了……”

“没事，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。”本田葵抓起王黯的手，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。

正说笑着，有个老婆婆提着买好的菜回家，她瞅到王黯和本田葵，连忙朝他们挥了挥手：“你们俩一起去买菜啊？”

“这位……”王黯顿时有些紧张，身子都僵了一半，本田葵注意到他的变化，大拇指轻轻揉了揉王黯的手背，示意他放心。

“是。”本田葵也向老婆婆挥挥手，“阿婆起得真早，就买完了。”

“哎哟，人老了嘛，就起得早。”阿婆笑着朝王黯走过来：“小滑头，还记得我吗？”

“我……”王黯深吸一口气，瞬间站直了身子，本田葵连忙站到了他前面。

“阿婆！你就别为难他了。”

“哎呀，葵你就护着他，我会为难他吗？”阿婆扒开本田葵，又拍拍王黯肩膀，“你呀，真是走大运遇见了他。”

“他？”王黯瞟了一眼本田葵，连忙低下头去，脸颊烧得厉害，“嗯……”

“要快点好起来啊，想起来就好了。”阿婆从手上提着的菜里拿出一袋卷心菜递给他，“喏，阿婆请你的。”

“阿婆！这……”

“哎哟，你就收下吧。”阿婆将卷心菜塞到王黯怀里，“我走了！你们把生活过好点。”

“啊……谢谢阿婆！”王黯还没缓过神来，他提着手中的卷心菜愣愣地看着本田葵，“这个……”

“我来提吧。”本田葵笑笑，顺手接过了它。

“嗯……”王黯挠了挠头：“葵，那个阿婆也认识我？”

“认识啊，她就住在我们家附近。”

“我以前和她关系怎么样？”

“还不错，她挺喜欢你的。”

“哦……”

他们很快就买完了菜，两人都提了几袋子，足够这两天的量了。

“卖金鱼啊！一块钱一条，卖金鱼！”前面有一群小孩围在那里，想必就是在看鱼。王黯突然来了兴致，他捏捏本田葵的手，期待地看着他。

“你想买吗？”

“嗯。”王黯点点头，“一条就好。”

“那就买一条吧，你来选。”

两人站在孩子后面，可以清晰地看到玻璃缸内的景观——金鱼正晃着脑袋，在众人面前悠然自得地游曳着。老板看到了商机，忙示意孩子们散开一点，他拿出筛子递给王黯：“这位小哥想要哪条？”

一缸子金鱼，王黯几乎要看花了眼，他正犯难着，一尾纯红的金鱼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，王黯手快，一把将它捞起：“就它了。”

“好嘞！”老板掏出一个塑料袋，娴熟地装上水，再把金鱼放了进去，“小哥，这是你的了。”

“谢谢。”王黯举起塑料袋，阳光透过塑料将水面上渲染成波澜的金色，这一尾赫赤像是在水里燃烧的火焰，无时不刻散发着生命的气息。

“走了。”本田葵付完了钱，他笑着扯了扯王黯，“开心吗？”

“开心。”王黯深吸一口气，眼里骤然明亮起来，“葵，我一定会努力恢复的！”

“哦？”

“为了你，为了阿婆，为了金鱼。”王黯认真地看着本田葵，“这世界太美好了，我舍不得忘记。”

“哈哈，那你一定要按时吃药啊。”

“我会的！”王黯笑了，但他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，很快，他的表情就变为了惊恐：“葵！金鱼塑料袋漏水！漏水！啊！”

“还没走多远，我去换一个。”本田葵连忙接过盛着金鱼的塑料袋，慌慌张张地往那金鱼摊跑去，王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，突然又笑了。

……阿婆说的没错，他呀，真是走大运遇见了这家伙。

王黯踮踮脚，他笑着看着男朋友慌忙的背影，不料身后突然有人用毛巾捂住了他的嘴。

“唔……”王黯刚想大叫，没想到先大吸了一口，毛巾上刺鼻的气味抵达到肺部，他瞬间就失去了意识。

王黯醒来了。

他首先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，再往旁边看，身边是输液管与病床，这些都摆明着提示自己现在正躺在医院。

“你醒了？”见他转醒，一个穿着警服的长发男人走到他面前来，“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吗？”

“啊？”王黯不知所措地看着他，低声喃喃道：“昨天……”

“就是你被人从后面捂住嘴的事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
王黯呆呆地点点头，又摇摇头。

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我……我记得，但我好像不应该记得……”王黯突然警惕地看向那人，“你是谁？”

“我是警察。”

王黯迟疑地瞪着那人，倔强地摇了摇头。

那长发男人突然笑了，他朝后面喊了一声：“老弟！帮我把我的证件拿过来一下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快点，本田菊！”

“……哦。”那个被称作是“本田菊”的男人好半天才应了一下，他臭着脸走过来，把证件丢给了长发男人。

“来，看，这就是我。”长发男人打开证件给王黯看，只见那证件上赫然写着“重案组组长王耀”这几个大字，“现在信了吧？”

“……”王黯低下头。

“先生，我们重案组现在有件事很需要你的帮助，请您配合我们一下。”王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药瓶，“这个，您见过吗？”

“……见过，这是治疗阿兹海默症的药。”王黯犹豫地看向王耀，“我每天都要吃的。”

“他是这么和你说的吗？”王耀的表情变幻莫测。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先生，这是在黑市上流通的一种药，具有损害神经，削弱记忆力的作用，药效强烈，一般都是拿去给仇家用的。”王耀瞟了他一眼，“阿兹海默症又叫老年痴呆症，你这个年纪很难患上的。”

“什么？”王黯睁大眼，嘴唇都在颤抖，他扯下被单，就要冲下床去：“本田葵呢？本田葵在哪！”

“诶诶！你别动！躺好！”王耀一把将王黯按回床上，但又将语气放柔了不少：“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难以接受，但你先配合我们办案，行吗？”

“我……”王黯几乎都要崩溃了，他不知道该信谁的——是对他温柔细腻的本田葵，还是眼前的这个陌生警察。

“他没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吧？”王耀突然问道：“我们给你做了体检，还给你洗了胃，这一套检查下来，你的身体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伤痕。”

“他对我很好……”王黯尝试冷静下来，但似乎并不是很成功。

“啊？”王耀看上去很惊讶，“没想到啊……毕竟你们以前关系不是很好，或者说……糟糕透了。他怎么就改了性了？”

“我听不懂……”王黯抱住脑袋，声音都带上哭腔，“我和他是大学同学，一个寝室的……我们以前玩得最好……不是这样的吗？”

“你没考上大学啊。”一旁的本田菊突然吱了声，“只有他考上大学了。”

“我没考上？”王黯抬起头看向本田菊，满眼都是绝望，“那你说说……我以前是个什么人？”

“呃……你也不算是个好人。”王耀接过话，“你……怎么说呢，你以前是个混子，整天惹是生非，也算是我们派出所的常驻嘉宾之一。”

“你这么说真的不会刺激到他吗？”本田菊嘴角抽搐。

“哎呀，他迟早也会知道的。”王耀耸耸肩，继续向王黯解释：“你在本田葵读大学的时候曾经盯上过他，确实对他做了一些……不太好的事情。他可能对你怀恨在心，在六年前就把你给绑架过一次。”

“但由于当时报案及时，我们很快就把你给救出来了，只不过没抓到本田葵本人。当时警力都集中在寻找本田葵上，没想到过了一年后，你又被他抓走了，再找到你就是在五年之后了。”王耀顿了顿，“也就是在昨天。我们把你迷晕了后才送到医院来的。”

“我不知道本田葵怎么向你编的，但我刚刚说的都是目前已知的。”

王黯沉默着，他看上去疲惫不堪，仿佛正在承受千斤重物。

“啊，对了，你之前袭警的事还没清算，等你出院了，还得在监狱里住个几年啊。”末了，王耀朝本田菊丢了个眼神。

“这是治疗你记忆力药物，记得吃。”本田菊走过去，将一瓶白色药丸放进了病床边的抽屉里，“这个抽屉里还放了一些你自己的东西，你待会看看有没有少。”

“嗯……”王黯回答得有气无力。

“我们先出去了，你好好休息一下，记得配合治疗。”王耀拍拍本田菊，和他一起出了病房。

“呜……”王黯见他俩出了病房，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一点。他的记忆还没有恢复，就被告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希望都是假象，这让他怎么接受？

王黯躺在床上，脑子里乱糟糟的，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白色药丸，他们说这才是治疗他记忆的药。王黯爬了起来，打开身旁的抽屉，却看见里面躺着一块熟悉的手表。

那是本田葵给他的GPS手表。

“终于逮到了一个，还真多亏了你的配合啊。”王耀高兴地拍了拍本田菊的肩膀，“辛苦了，老弟！”

本田菊脸一黑，一声不吭地加快了脚步。

“诶！怎么夸你你还没个好脸色啊？”王耀扯住本田菊的胳膊，“走这么快干啥？想甩掉谁呢？”

“不是这个意思，抱歉。”本田菊放慢了脚步，但语气依然不怎么友好。王耀早就习惯了他这阴晴不定的情绪，他耸耸肩，自然地换了个话题。

“我说，王黯这小子失了忆后乖了不少啊，放在以前，这家伙恐怕要闹翻天……不过再闹也没那个老女人难对付。”

“你说本田罂？”

“对。”

“局子里的风云人物还真不少啊……”

“所以最好趁这家伙恢复记忆之前押进牢里，否则就麻烦了。”王耀拍拍本田菊：“叫局里的人开车过来，把王黯接进去再说。”

“好。”本田菊拿出手机，很快就接通了电话。

“还是别走远了，我们去看着那家伙。”王耀又掉头往王黯的病房走去，他打开门，只见原来王黯躺着的那张床上已经空了。

“本田菊！他不见了！”

“什么？”本田菊连忙小跑过来，他拉开病床旁边的抽屉，里面空空如也。

“可恶，一时没看着他就跑了！”王耀往被窝里一摸，里面甚至还残留着原主的温度，“他还没跑远，快追！”

“呼——呼——”

王黯奋力往医院外跑，他不知道跑了多久，但最终跑进了一条不惹人注目的巷子，在里面停了下来。

现在正是八月的中午，气温烫人得很，王黯朝巷子尽头看去，只能见到一个开着的小商铺，他走过去，敲了敲玻璃窗口：“老板，买冰镇可乐！”

“来啦。”老板将冰箱里的可乐递给王黯，看着他把一整瓶都喝入肚内。老板眨了眨眼，他敲了敲玻璃窗口：“这位小哥，麻烦交一下钱。”

“我没钱。”王黯摊开手，老板瞬间脸色一沉。

“那你还……”

“但待会会有人来帮我交。”王黯打断老板的话，他不客气地从旁边挤进商铺，“我呆在这里等，哪儿也不去，这样行吧？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对了，麻烦再来一瓶可乐，要百事的。”

老板气结，但还是按着他说的做了。商铺里开着空调，王黯在里面坐了几分钟后才感觉恢复了些。

“邦邦！”有人来了。

“请问您需要什么？”老板凑近窗口，窗口外站着一个打着太阳伞的男人。

王黯抬眼一看，果然是他。

“本田葵。”王黯站了起来，他扬了扬手上的两个可乐瓶，“帮我交钱。”

本田葵看着他，两人眼中都没有意外的情绪。本田葵低下头去，他拿出钱包：“请问一共多少钱？”

“一共是十块，谢谢惠顾啊！”老板收到钱，瞬间眉开眼笑起来。

“走吗？”本田葵朝王黯看去。

“嗯。”王黯挤进本田葵的太阳伞内，在他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声：“来得真快，我还以为至少要一个小时呢。”

本田葵挑挑眉，他拉着王黯走出店铺，到了没人处才开口，语气里居然还带着些笑意：“你还戴着这块手表。”

“嗯，不然你怎么能找到我？”

“其实就算你不戴，我也能找到你。”本田葵看向王黯，“你都知道了？”

“……”王黯凝视着本田葵，半晌后才回答：“都知道了。”

“那么，我能把这个看做是你的选择吗？”

“当然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本田葵突然凑到王黯面前，“为什么选择我？”

“我可不想坐牢，更何况，和你在一起的生活确实不错，我还挺享受的。”王黯耸耸肩，他主动挽住本田葵的手臂，“先回家吧，外面热死了。”

本田葵愣了愣，只感到心里一阵悸动，不知道是因为王黯突然的主动，还是因为他口中的那个“回家”。但在回去的路上，他莫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
“给。”

“不用了吧？”王黯看着眼前熟悉的药瓶，有些犯难，“我不想喝。”

“黯，不喝药的话，你的身体会自行修复，不用多久就能恢复记忆的。”

“那不是好事吗？”

“不，”本田葵摇摇头，“过去的事，还是不记得最好。”

“啊？”王黯嘴角抽搐，“虽然我知道以前我们关系不好，但也没必要做这么绝吧？”

“有这个必要的。”本田葵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类似于“怯懦”的神色，这倒让王黯大吃一惊。

“你在害怕？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你在怕什么？”

本田葵凝视着王黯，眼里翻滚着复杂的情绪，王黯吞了口唾沫，他皱皱眉：“不方便说？”

“……也没有。”本田葵将那药瓶又向王黯推进了些，“只要你喝下去，我就能说了。”

“你是真的怕啊。”

“没错。”本田葵自嘲地笑笑，“怕得不行。”

“行，我喝了。”王黯将药一饮而尽，本田葵连忙递上巧克力，但这次王黯忍了没吃，他难看着脸看向本田葵：“现在能说了吧。”

“嗯。”本田葵垂下眼，盯着王黯的指尖：“……黯，我打个比方吧。假如你很喜欢一个东西，但以你的能力，你几乎不可能得到，你只能每天围着它患得患失，无法再前进一步也不甘心后退，这种情况，你遇见过吗？”

“这很常见吧。”

“但有一天你突然得到了，没有一丝预兆。幸福把你砸了个稀巴烂，你甚至怀疑这是发生在梦里的事情。这个时候你会怎么样？”

“及时行乐呗。”王黯耸耸肩。

“可我会担心失去。”本田葵突然笑了，“毕竟，我是用一些见不得光的行径把这段幸福给换来的，我必须在它身上洗去其他人的印记，再不断留下我的印记，好让所有人都坚定地认为它是我的。”

“那么……怎么洗呢？”

“黯，你看这条金鱼。”本田葵走向窗边放置的鱼缸，王黯定睛一看，鱼缸里养着的正是他和本田葵买回家的那条金鱼，“鱼的记忆只有七秒，每过七秒，它就会忘记之前的所有事情。它之所以还是这副悠然自得的样子，那是因为它已经认定这里是它自出生以来一直生活的地方，它早忘了它曾和一群鱼生活在一起的经历。同样的，要是我这样……”说着，本田葵将手伸进鱼缸，将金鱼完全拢住，他慢慢数起来。

“一，二，三……”

王黯皱起眉来，他突然感到恶心。

“四，五，六……”

“停下……”王黯从齿缝间挤出几个音节，但声音不大，并没有让本田葵听见。

“七！”

“好了，现在的它，就是一条深信自己一直活在我手掌之间的小金鱼了，只要我给它足够的食物与水，它就会愿意一直活在这里。”本田葵笑着松开金鱼，他朝王黯走来。

“……所以呢？我就是被你豢养在手心里的金鱼吗？”王黯的脸色并不好看，他看向本田葵，眼里是升腾的怒意。

“不行吗？”本田葵抚摸着王黯的脸颊，他的手上还带着水，冰凉的指尖刺激着王黯面部的神经，“现在后悔已经迟了，黯。”

王黯攥紧拳头，听到本田葵这句话后却松了下来，他扶着桌子站起来，脸色发白：“我去上个厕所。”

“去吧。”本田葵看着王黯关上门，他看向窗外，外边阳光正好，如同鱼鳞般的云铺满了半边天，看来明天也会是个好天气。

“黯，醒了吗？”

王黯睁开眼，他迷糊地看着眼前人，突然愣住了：“你是谁？”

那人似乎早就预想到了他会这么问，只见他转过身子，上前轻轻抱住王黯：“今天你还能想起来什么吗？”

“想不出来……我又是谁？”

“你叫王黯，五年前得了阿兹海默症，每天只记得当天的事情，第二天就都忘光了。”本田葵抱紧了王黯，“我是你的恋人本田葵，你平时单叫我‘葵’。”

“啊……抱歉，我都忘了。”

“没什么对不起的，你在我旁边就已经很好了。”本田菊在王耀额头上落下一吻，“该起床了，早饭想吃什么？”

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
“那就拉面好了，你觉得如何？”

“嗯。”王黯点点头，他跟着本田葵一起去洗漱，在本田葵下面的时候老老实实地坐在餐桌边，手指不自觉绞在一起，等本田葵出来宽慰一阵之后才松开。

“黯，你不用这么拘谨的，你想怎么坐就怎么坐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。”本田葵轻轻拍着王黯的后背，“这里是我们的家，在这里，我们可以做我们喜欢的任何事情。”

“嗯。”王黯靠在本田葵身上，情绪慢慢平复下来。

“砰砰！”有人敲门了。

本田葵皱皱眉，脸色突变。他站起身来，从客厅里的箱子里拿出一把手枪。

“葵，你这是……”王黯瞪大眼看着本田葵，这似乎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。

“别怕，黯。没事的，我有些小事要处理一下，很快就好。”本田葵朝王黯一笑，“你先进房间去，等一下我叫你出来。”

“哦……”王黯听话地进了卧室，关上门后，本田葵这才走近大门。

“砰砰！砰砰！”那人还在敲门。

本田葵透过猫眼往外看，外面那人手上提着一桶清洁工具，似乎是个清洁工。他带着有帽檐的帽子，在这个角度上看不见全脸。

“哼。”本田葵将手枪藏在身后，他打开一点点门缝：“抱歉，您搞错地点了，我们家没叫过清洁工。”

“啊？但我再三确认，确实是你这家啊。”王耀故作惊讶状。他在过来之前化了些妆，贴上了胡子，本田葵和他没有过多接触过，一时间确实难以辨认出王耀的真实身份。

“没有，请您离开。”

“不，先生，你再问问你家里人，是不是他们叫的？”

“这房子里就我一个人。”

“可我从外边看到阳台上有两双拖鞋。”

本田葵面色一沉，几乎在一瞬间就确定了对方绝非误闯。他将手枪抄到前胸，枪口对准王耀：“我叫你离开。”

“诶诶诶！您这是干什么？”王耀连忙举起双手，清洁工具掉了一地，“赚钱养家而已，您何必呢？我这就走、这就走……”

“嗯……”本田葵见王耀识趣得快，枪口稍稍下垂了一些，不料王耀突然冲上来，抓起他的手腕往下，提起膝盖就撞他肚子。

“唔！”本田葵吃痛，他反应迅速，一把抓住了王耀的胳膊往地上摔，王耀连忙扯住他的衣领，将两人一起带到地上，一时间双方扭打在一起。

“呼！”王耀从掉在地上的清洁工具里抄来一把撮箕，本田葵定睛一看，这分明就是包装成撮箕的警棍！王耀扯开盖子，还没将警棍打到本田葵身上，手腕就被本田葵一折，警棍被拋进屋内深处，怎么也够不到。

“到我了。”本田葵扣紧枪身，王耀暗叫不好，连忙扯开自己和本田葵的距离，但还没等他撤到合适的位置，本田葵便按下了扳机。

“砰！”

“噗！”王耀倒在地上，嘴里喷出一口血来，胸口处也在源源不断地泵出血花，他挣扎着要爬出去，但没用多久就停了下来。他闭上眼睛躺在地上，已经了无生气。
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本田葵瘫坐在地上，王耀确实是个战斗的好手，和他打一架下来耗了不少力气。但本田葵现在最要考虑的还是接下来逃哪里去，很明显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。

正喘着气，本田葵突然感到后颈处一凉，随即而来的是电流通向全身的酥麻感和疼痛感，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叫出声，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，四肢失去了力气。他半眯着眼瞟向那边，王黯正举着警棍站在他旁边。

“你……什么时候出来的？”

“在你们打架的时候。”王黯耸耸肩，他扳过本田葵的身子，开始在他身上搜索钱包。

“是你把这个警察引来的吧？”

“对。”王黯点点头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
“在你回来第一天，你把你第一次进局子穿的拖鞋放在了阳台上时，我就知道，附近分头寻找线索的警察迟早会找上门的。”

“我又不想进监狱，又不想被你摆布，所以就想到了这个办法……”王黯爽快地承认了：“很抱歉，在我回来之后，我一直都没喝过你给我的药，每次喝了我都跑到厕所里去呕掉，现在我的记忆已经恢复大半了。”

“我第一次听到你和我道歉。”

“是吗？”王黯搜出了钱包，他拿起钱包在本田葵眼前摇了摇，“你接下来就看着办吧，待会应该会来不少警察，我先走了。”

“王黯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其实我在去接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会这么做。”

“啊？”王黯皱皱眉，“那你还陪我演下去？”

“你不也演得挺好。”本田葵想笑，但之前的电流导致他肌肉酥麻，无法完成一个完整的笑容，呈现在他脸上的是一张滑稽的表情，“我告诉过你原因的，我害怕失去你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你真的要走吗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你们一个都走不了！”窗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王黯的回答，王黯扭过头一看，本田菊正站在窗口出，他手上拿着枪，表情接近狰狞，眼角处一片猩红。

还没等王黯反应过来，他的周围就响起播放的喇叭声：“楼内的两位犯罪嫌疑人举起手来！你们已经被包围了！”

“不好！”王黯大吃一惊，没想到王耀埋伏了一手，现在进退两难，几乎插翅难飞。王黯咬咬牙，缓缓举起了双手，看着自己被冲进门内的警察所包围。

本田菊冲向王耀，他颤抖地捂住王耀还在流血的胸口，视线被泪水模糊，话也说不清了：“王耀、王耀！耀……”

“叫救护车！”

经法院判决后，王黯和本田葵都获得了有期徒刑50年的惩戒。王黯掐指一算，要是老老实实坐下去，等他出来后，也时日无多了。

“诶！诶！”王黯在被押去牢房的路上，连忙扒拉一个女警员过来，“好姐姐，你能告诉我这次我被安排到哪个牢房吗？”

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王春燕斜瞟了他一眼，突然上手揪住王黯的手指，随着“咔嚓”一声响，王黯迅速松开了手。

“啊啊啊！”王黯痛到表情扭曲，“你干什么？因为王耀的事情吗？对他开枪的又不是我！”

“闭嘴！你这崽种！”王春燕瞪了他一眼，“你活该和那老女人在一个牢房！”

“老女人……A102吗？”王黯一下就崩溃了，“我和本田罂住一块？你们还是人吗？”

“对了，我们还把本田葵也安排进A102。你们俩就好好享受接下来的铁窗生活吧。”

“还有本田葵？你们这是在逼我英年早逝吧？”王黯满脸不情愿，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对面押过来的某人，突然就泄了气，只得自嘲地笑笑：“嚯，说曹操，曹操到。”